这个被蓝瓶咖啡选中的家具品牌，更希望你自己动手造家具 | 设计，原来如此
# 设计，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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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灾后复兴的“泡沫”散去，
他们用设计走向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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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左滑动，查看蓝瓶咖啡店里石卷工房的家具。图片来源 | Ben Richards、Masaaki Inoue
被东京涩谷蓝瓶咖啡选为店内桌椅，可能是来自日本东北沿海小城的家具品牌“石卷工房”最出圈的成就之一了。
但在家具业界，它是个逐渐引人注目的新选手。乍一看，石卷工房的产品和公园里的户外桌椅一样不起眼。结构简单，少有曲线，甚至螺丝就直接暴露在外面。他们对合作的设计师都提出了同一个要求——尽可能用标准木材，制造时尽量不用特殊器械。
它的出发点很简单：用足够简单的设计和容易入手的原材料，鼓励你复刻他们的产品。
石卷工房的“工房长”千叶隆博说，只要不对外销售，他们不介意别人仿制他们的产品。对于一家设计师品牌家具来说，这似乎是一种自断后路的做法，但石卷工房坚持了十多年，这与它的起点故事有关。
石卷工房是为了灾后复兴而成立的。起初它真的是一间对石卷市民开放的木工工房。
石卷市位于日本东北地区的宫城县，是 2011 年东日本大地震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之一，有超过一半的房屋受损。在地震发生前，建筑师芦沢启治接到了这里的项目——为一座餐厅翻修内装。地震发生后不久，他便从东京前往石卷，帮忙修复餐厅受损的店面。
芦沢启治看到了木工技能在灾后重建中起到的作用。他发现，有当地人很快开始收拾残局，有的居酒屋没多久就恢复了营业。不过大多数人不会木工，也缺乏工具，只能等待政府来修缮房屋。芦沢启治想，如果有一个向公众开放的木工工房，提供工具和材料，并开展工作坊教授木工知识，那么灾后重建应该会快不少。
芦沢启治在自己负责的餐厅中遇到了得力助手千叶隆博。千叶隆博在石卷生活了几十年，曾经和父亲一起经营着一家寿司店。在地震中，他的店铺被毁，只好暂时为这家餐厅帮工。千叶隆博念的是建筑专科学校，在餐饮业工作时也没有丢下自己的手艺，喜欢在业余时间干些木工活。芦沢启治觉得他手电钻用得不错，便邀请他一起做事。
2011 年 5 月，芦沢启治租借了一处空店铺，成立了石卷工房。这里堆满了来自各地捐赠的木材和工具，每周末他会邀请自己的朋友来这里办工作坊。他拜托千叶隆博担任“工房长”，在他回到东京时管理工房。
石卷工房最初的“产品”来自于一场公益活动。7 月，当地的非营利组织策划了露天电影放映活动，芦沢启治借机开展“DIY 工作坊”。他带着石卷市工业高中建筑学科的学生们，花了两天时间，制作了超过 40 只“石卷长椅”供户外影院使用。活动之后，这些椅子成了街道上的公共座椅。
在芦沢启治最初的设想里，石卷工房不过是一个“有保质期”的组织。灾后重建完成时，它就完成了使命。
现在，石卷工房再也不会“过期”了。这多亏了与专业家具生产商的合作。“石卷长椅”吸引到了美国家具品牌赫曼米勒（Herman Miller）日本区负责人松崎勉的注意。他当时正带领公司支援灾后重建，这是其企业社会责任（CSR）活动的一部分。他找到芦沢启治，想要与石卷工房合作开展公益活动。
松崎勉向总部发出申请，向全球员工征集支援灾区的志愿者。11 月，志愿者们前往石卷开始为期两周的支援活动。志愿者队伍中包括熟练工人和设计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开展工作坊，和住在临时住宅的市民们一起制作家具。
芦沢启治邀请了家具设计师藤森泰司和建筑师桥本润一起负责家具设计。在调研临时住宅里居民的需求时，他们发现，老年人和“小个子”容易够不着晾衣架。藤森泰司设计了一款名为“缘台”（ENDAI）的家具。“缘台”意思为“门廊的台子”，它既是一个能让人垫脚的台子，也是可以放在室内的长椅。它最特别的地方在于桌脚，半圆的形状让其与地面接触面积变小，即便在不太平坦的地方也能站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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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缘台”的基础上，藤森泰司还为石卷工房设计了其他家具。向右滑动，从左至右分别为：ENDAI、ENDAI with Backrest、EN TABLE。图片来源 | 石卷工房
在石卷工房此后的产品设计中，你依旧能想象得到那时的条件限制——为了让普通人快速上手制造，家具的结构不能太复杂，用到的材料和工具不能太特殊。这些限制也成就了石卷工房的设计风格。如今石卷工房已经与超过 30 名设计师合作设计了近百件商品，一直不变的是，“它们都有 DIY 的感觉。”千叶隆博说。
与赫曼米勒的合作，让石卷工房的制造能力和产品种类都有了提升。半个月内，志愿者队伍和市民们共同制作了近 500 个家具，包括小板凳、收纳柜等。参与制造的市民可以将家具免费带回家。
石卷工房打开了名声——开始有外地人想要买他们的产品了。有住在东京的人在电视上看到赫曼米勒的活动事迹，询问石卷工房的产品对不对外销售。互联网公司雅虎日本也在同一时期于石卷市设立了事务所，帮助当地的个人和企业销售商品。2012 年 1 月，人们可以网购石卷工房的家具了。
石卷工房的企业客户比个人购买者要多。它的客户包括温泉旅馆、共享办公空间、零售店等。石卷工房向其销售标准产品，也提供定制家具服务。这些项目的室内设计师往往是与石卷工房有过合作的建筑师。“个体户”的身份不方便对公。2014 年 3 月，石卷工房注册成为了一家公司。千叶隆博主管生产和运营，芦沢启治负责创意。
石卷工房的家具有一种“内外兼修”的特性。他们一直用的是针叶树木材，具有耐腐、耐水性，自然适用于室外。一些家具重量较轻，你可以很轻松地将它们搬到庭院、阳台，也可以将其搬回室内使用。相比于把家具当个宝贝，千叶隆博更希望顾客们能“可劲折腾”他们的产品——“伤痕和污点也能成为家具的记忆，就像是牛仔裤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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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兼修”的特性也适用于城市公共空间。2018 年，石卷工房为东京港区的芝浦街道的“OPEN FURNITURE”活动制作了一些“城市家具”，人们可以免费借用。摄影 | Ryuichiro Suzuki、Asahi Suenaga石卷工房的家具并不便宜。“石卷长凳”的官方售价为 61600 日元（约合 3181 元人民币）。这个价格高于宜家这样的大众家具品牌，但低于高端木制家具品牌。
在海外，有人愿意“高价”为石卷工房埋单。日本贸易振兴机构推出过帮助受灾地中小企业的政策。2013 年，石卷工房有机会免费参加欧洲的展会。他们只出了运费和人员的住宿交通费，就带着自己的产品环游了欧洲。芦沢启治发现，一些欧洲人并不知道灾后复兴的背景故事，单纯地被产品设计所吸引。现在，他们社交媒体的粉丝里，有八成是外国人。
这为石卷工房带来了海外的合作伙伴。在巴黎的展会上，芦沢启治认识了英国家具品牌 SCP 的创始人 Sheridan Coakley。Coakley 看上了他们的产品，在 2015 年拿下了石卷工房在英国的代理销售权。不过，运费实在太贵了——英国的消费者常常需要花 1.5 到 2 倍的价格来购买。
石卷工房是一家只有 5 名员工的企业，其中包括 3 名职业木工，他们能应对的订单数量有限。Coakley 觉得石卷工房的产品制造工艺不难，不如在当地找木材，在自己的工厂生产。于是，“本地制造”（Made in Local）项目诞生了。石卷工房提供产品设计，收取一定比例的提成，SCP 负责生产和销售。
在 SCP 之后，更多地区的合作伙伴加入了“本地制造”项目。现在石卷工房共有 9 个国家的合作伙伴，与他们合作的形式各不相同。比如说，他们在 2019 年与日本的家具制造商 Karimoku 联合成立了名为“石卷工房 by Karimoku”的子品牌。Karimoku 生产的多为高端木制家具，会留下不少有瑕疵的木材和边角料。“石卷工房 by Karimoku”的产品会重新利用这些“废材”。
不过，“本地制造”项目还没有为石卷工房带来太多的收益。千叶隆博告诉未来预想图，2022 年，他们有八成的收入来自日本国内的家具销售，一成是出口海外的收入，剩下的是“本地制造”项目的分成收入。大部分时候，石卷工房可以自负盈亏，但如果要购置新机器，他们还得申请补助金。
在成立后的十多年里，石卷工房一直在尝试不同的道路。2020 年，石卷工房还涉足了旅游行业。他们在自有工厂旁边建了一座名为 ishinomaki home base 的建筑，这里集住宿、咖啡、展示空间为一体。2021 年，芦沢启治在接受日本电台 J-WAVE 采访时说，不打算增加石卷工房的员工，而是通过扩充合作伙伴的方式运营下去。千叶隆博说，今年想要将“经销商们”聚集起来交流交流——他们在用什么样的工艺生产，有什么营销方法，销售额如何。
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千叶隆博依旧难以忘记那场灾难。他会反问采访者，如果全城停水三个月，停电一个月，你要怎么生活？他说，石卷工房一直带着一个“隐藏的理念”——推广 DIY 精神。在“石卷工房 by Karimoku”的官方网站上，你甚至可以下载到部分产品的工程图纸。
千叶隆博说，将椅子拿起来反复琢磨，理解它的构造，这种“想象力”也许会成为灾害发生时的求生术。